章十二 决心-《长安:青莲剑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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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向着群鸦飞舞的夜空。

    走向人间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工坊被清理干净的厅堂中,一片嘈杂。

    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玩耍着,还有人在打架,或者爬在巨大的机关兽身上,兴致勃勃的涂鸦。

    可里面在昏暗的灯光下,烟雾弥漫。

    前排坐在椅子上的老者们唉声叹气的等着卢公病情的进展,罕有人去碰面前的茶杯,而忙活了一整天的中年人则磕着瓜子,抽着烟杆,不耐烦的等待,想知道浪费大家的时间来这里究竟做什么。

    愁苦的妇人们汇聚在一起,谈论着这些日子的不幸和越来越不容易的生计,麻布和米会不会再涨价。

    气氛压抑。

    在厅堂之后,荀青靠在墙上,只感觉肺腑一阵抽搐。

    不论如何,这恐怕都是卢公所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遗泽了,再不能随意的挥霍。

    今天过了之后,不会再有下一次了。

    他深吸了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迎面而来的,是早已经忍耐了许久的烦躁和不快。

    “道玄公呢?”有人大声问:“不是他发请帖叫我们来的么?”

    “事到如今,你还在弄什么事情啊,阿狗。”老人愁苦叹气:“你知不知道青衫会已经放出话来了?不要给大家再添麻烦了好吗?”

    “早点说完早点散吧,明天还要上工呢,我跑好几里来这里容易么?”

    “我家那口子就是因为给你帮忙,在码头被好几个人打了,现在还爬不起来。”有个红着眼眶的妇人擦着眼泪,“你要害我们到什么程度才行?”

    那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海潮一样,将荀青在瞬间吞没了。

    凝固,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直到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够了!”

    厅堂内寂静一瞬,所有人愕然扭头,看到那个往日垂眸念佛的老人,是祝妇人。

    白发苍苍的老厨娘抬头,苍老的面孔满是严肃和不快:“除了这些之外,你们能说点有用的么?

    废话再多,就不能先听小青把事情说完!”

    一时间,再没有人说话。

    只有荀青,在诸多投来的视线下,感受到一阵眩晕。

    “今天请大家来,只有一件事情……”

    他深吸了一口气,将一叠厚厚的注册文书,放在了桌子上:

    “——请大家支持我,竞选坊主。”

    一片寂静中,所有人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看向荀青的眼神,就变得分外古怪。

    就像是看着一个不自量力的傻子,想要顺着旗杆爬到天上去一样……可荀青不为所动,只是昂着头,环顾着所有人的神情。

    “事到如今,想要重建安乐坊,也只有这样的方法了。”荀青压抑着肺腑的抽搐,握紧拳头:“有卢公的凭书在,在加上我机关师的身份,就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么我也可以选咯。”

    一个分外不和谐的声音响起,打断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门外的人走进来,戏谑又嘲弄。

    王安六!

    众多愤恨的视线向着他看过来,可王安六却毫不在乎。

    “你这王八蛋还敢来!”

    “怎么,我就不是安乐坊的人么?有什么会,我没资格参与?还是说,你们觉得拿个机关兽就能糊弄我了?”

    “既然大家要挑一个人出来选坊主,为什么不能选我?”他嗤笑着,抬起手指着那些熟悉的面孔:“前些日子,面子都给够你们了,是你们给脸不要脸。”

    就在门外诸多恶棍的环伺之下,王安六的神色陡然一变,厉声咆哮:

    “今天,我就是来专门警告你们这帮老东西的,只要有人敢选他,我就要让你们这辈子都不得安生,一把老骨头了,想清楚,别给儿女添麻烦。还是说,你们这些闲汉明天都不想上工了?”

    “王安六,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荀青压抑着愤怒,最后警告:“滚出去!”

    “怎么?不然呢?拿机关兽来吓唬我吗?”

    王安六走上去,看着他愤怒的样子,不以为然:“该滚的是你们,阿狗,从现在开始起,给你们这帮穷逼半柱香的时间走人,敢留在这里的,统统都……”

    嘭!

    沉闷的声响忽然迸发。

    王安六的声音戛然而止,那一张狰狞的面孔在扑面而来的黑影之下迅速扭曲,紧接着,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血丝和牙齿飞起。

    一拳。

    然后,再一拳。

    就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,荀青就已经将这一份隐忍了漫长时光的愤怒,倾斜在那一张丑恶的嘴脸之上。

    没有说话,没有呐喊,也没有咆哮。

    只是沉默的,向着自己的对手,发起进攻。

    不顾他挣扎的手掌在自己的脸上留下深邃的抓痕,按着他,然后一拳又一拳的,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语,重新塞回了他的肺腑中去。

    一直到王安六再也没有力气挣扎,哀鸣呻吟。

    “杀了他……快杀了他……你们还愣着干嘛……”

    荀青喘息着,起身。

    失去知觉的右手上已经露出了骨头,止不住的颤抖。可是眼睛,却凝视着那些庭院中的敌人。

    倘若在往日的话,他一定会颤颤巍巍的,如同野狗那样狼狈的转身逃跑吧?

    可这一次,不知为什么,他却下意识的想起李白。

    后悔了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认识这么麻烦的人呢?

    害得就连自己也都变成了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。

    死到临头而不知。

    可是这样猖狂的感觉,却出乎预料的,不赖!

    就好像,哪怕是自己这样的野狗,仿佛也能够具备勇气一样……

    “来啊!”

    他沙哑的笑起来,抬手拭去脸上的血迹,向着自己的敌人勾动手指:“今天,让你们见识一下野狗的厉害!”

    为了逝去的狮子,流离十六年的丧家之犬,嘶哑咆哮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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